技術的背景音
馬克斯·韋伯眼中的世界是一個祛魅的世界,是一切神秘事件都能夠被理性所解釋的世界。我曾經有幸親身品味了一次祛魅的體驗:當我早晨與那位心儀的女孩第一次見面時,兩人竟哼唱著同一首歌,甚至同時唱出了同一句詞。遺憾的是,這個神秘的浪漫瞬間,最終被證明僅僅是因為我們恰好在路上聽到了同一個廣播節目而已。那個廣
播節目的內容壓根沒有在記憶里留下任何痕跡,而那首作為背景音的歌曲,卻伴隨了我們一路。
卡羅瑟斯曾不斷重申:耳朵的世界是一個熱烈的世界,聽覺隨時準備著接收一切信息;而眼睛的世界則是一個冷漠的世界,視覺總是審視、挑選著想要觀察的客體。于是我們也不難理解,為何語詞的所指很容易遭到理性的過濾,而背景音卻能作為聽覺的暗示暢行無阻。饒有興味的是,在通常所說的“技術書籍”中,如果稍加留意,我們也不難聽到一些作者故意安插其間的背景音。這些若有若無的小音節,加在一起就匯成了一支旋律——那往往正是作者為一部作品所譜寫的主旋律。
Martin Fowler就是深諳個中三昧的一位傳播大師。翻開他的扛鼎之作《重構》(電子工業出版社2003年8月中譯本),超過60%的篇幅是“重構名錄”,其中逐一介紹了72個重構手法的來龍去脈。不少讀者甚至抱怨這部分的描寫太過詳盡,沒必要巨細靡遺地描述每個重構手法的每個步驟。但是,當你在讀這本書的時候——我是說“讀”,而不是“看”——你是否聽到一曲敏捷方法的贊歌?沒錯,第2章“重構原則”和第4章“建立測試體系”是它氣勢恢弘的開篇,第13章“重構,復用,與現實”和第15章“集成”是它蕩氣回腸的終章,但它的主旋律卻恰好散布在占據了全書60%篇幅的“重構名錄”中。當你一遍遍地輕聲讀著“編譯、測試”時,當你一遍遍地提醒自己“小步前進”、“兩頂帽子”時,或許你忙碌的大腦仍然很難記住Move Method的具體步驟,但這些念誦百遍的詞匯卻如同一個個帶有魔力的音符,它們組成的背景音早已在你的腦海里根深蒂固。